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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會放棄你
2014.10.25

   我是一個很好動的學生。

  與其說我是一個很好動的學生,不如說我是一個根本坐不住的人。小學的時候,老師偶爾會在課堂上尋求小幫手,美其名為小幫手,實際上是跑腿、搬重物的工作,但這一類的苦差事,我總是一馬當先的爭取這個機會,原因無他,我坐不住。

  要我坐在椅子上簡直是要我的命,當老師開始上課時,就像按下催眠曲,臺下的我坐如針氈,又得撐著眼皮,也撐著尊嚴,因為睡著會被同學和老師笑我是瞌睡蟲。上次有個小胖子,坐在角落的位置,平時貪吃又懶得運動,終於他在課堂上睡著,但真正被發現的原因是他發出了打呼聲,當他發出陣陣的打呼聲時,我永遠都忘不了老師當時的玫瑰牛鈴眼,還有學生陣陣的爆笑聲。

  從此以後,他的綽號就叫「神P」,叫神P這個綽號是因為老師威脅我們不得做這麼直接的人身攻擊。在討價還價後,小胖子的綽號就從神豬變成了神P。而小胖子對外聲稱「神P」的意思是「God person」,他對自己的解釋沾沾自喜,這個綽號也就這麼釘在他身上了。

  但我不行!身為老師的小幫手,我可是背負著偶像包袱,不得做出破壞形象的事。但是這仍掩蓋不住我靜不下心的事實。終於,這個事實就像一個漸漸發福的中年上班族,一直不肯換上大尺碼的衣服,而將鈕扣繃開了。

  這個鈕扣繃開的時刻,就發生在我升上國中之後。上國中後,我的成績就像岳飛抗金時遍地的滿江紅,我寫在考卷上的一兵一卒,被殺的片甲不留、血流成河。場場慘不忍睹的戰役,在每次大考小考中重複上演。唯一不同的是岳飛每戰每勝,而我則節節敗退,每位老師都賜給了我一道該死金牌,我心想再這樣下去,學校就會以「必須走」的理由,放逐我了。

  正因我的成績絲毫不見起色,老師也漸漸放任我為所欲為,我就順勢奉行老子的無為而治來治理自己。不再專心於課業上,每天翹課、打球、溜出去玩。老師們對我的言行舉止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,我也老實不客氣的接受,繼續在學校裡恣意橫行。最後,我的課本上沒寫半個重點,翻開全都是我在課堂上無聊時畫滿的塗鴉。

  一個被全世界放棄的人,甚至被自己放逐的人,只想和世界背道而馳。

  有一天,我又在課本上畫畫,突然一隻手伸過來,迅速抽走我的書,這種事情我已經習以為常,準備從抽屜裡「抄傢伙」和那個人對幹。

  「這是你畫的?」我還來不及回答。

  「你畫得很好呢!」

  「數學的每一條直線、每一個圓形都要畫得很精準。」

  「既然你喜歡畫畫,不如來幫我的忙吧!當我的小老師如何?」

  就像在潔白教堂裡的一場神聖誓約,在同學的見證下,我居然就糊裡糊塗的答應了。

  和我立下誓約的是一個男生,他是一個年輕人,帶著粗框眼鏡,動不動會用中指推一推滑落的眼鏡,聽其他同學說,他是來自外星的老師-畢業於美國的一所頂尖大學。他總是在上課前,彎著腰急匆匆的衝進教室,他會在講台上站定後,搜尋我,對我眨眼。一開始,我會對他的反應不知所措,只能回敬他一個擠眉弄眼的尷尬笑容。但是他無視我的尷尬,他會交代我在上課前應該準備什麼,甚至丟一疊考卷給我,要我寫完。理由是,我是數學小老師。

  我不情不願的寫了幾張給他,答案當然錯得一蹋糊塗。他皺了皺眉,丟回去要我重寫。來回往返了幾次,我終於受不了了,怒氣沖沖衝進教師辦公室對他說:

  「大家都放棄我了,你為什麼還要一直叫我做事?!」

  「因為你是我的學生,我不可能放棄你。」這次,他推了推眼鏡,對我眨眼,在轉身前給了我一個燦爛笑容。

  「我知道你的能力不只是這樣。」

  那是一個秋天的午後,老師走後,我拿著一疊考卷,站在學校中庭。低著頭擦掉眼淚,嘴角卻揚起一抹微笑。

  那一個遇到來自外星的老師的秋天,我的成績開始像爬山,逐漸攀升。我的身邊開始出現同學,圍繞著我問問題。我不容易被考倒,因為在一次又一次、一疊又一疊的試卷中,紮穩了我的底子,也磨出了我的耐心。

  而今,我已經在台上教了數十年,看著台下的學生隨日月更迭、星移物換。唯一不變的是,我搜尋每個學生無限的潛能,不曾放棄任何一個學生。